近期,扬州市纪委监委联合扬州博物馆推出了“清风徐来——扬州市廉洁主题文物展”。扬州博物馆首次以廉为题,让收藏于馆内的相关文物汇聚一堂,与公众见面,希望能以物说廉、以人明志、以史为鉴。我们选取了展览中部分文物,透过它们追溯背后的人物和故事。
由阮元的家书说开去
《阮元家书横轴》是阮元写给他大媳的,家书中写道,他虽因公事忘家,难以一一过目家中账目,但希望她能理清账目,否则来年将在大房月费内扣,方对得住他人。
阮元,字伯元,号芸台,扬州仪征人,乾隆五十四年(1789年)进士,曾任鲁浙学政,两充会试,办案督漕,九省封疆,以体仁阁大学士致仕,道光二十六年(1846年)晋加太傅,二十九年(1849年)逝世,享年八十六岁,谥文达。
阮元一生经世致用,为官廉正,受到乾隆、嘉庆、道光三位皇帝好评,治学严谨,成果丰硕,《清史稿》中记载,他被海内学者誉为泰山北斗,有“一代名儒、三朝阁老、九省疆臣”之美誉。
●终身茶隐
阮元每年生日,不邀请、不办酒、不见客,独自去郊外僻静处,煮泉读碑,绝不借机聚敛财富、收买人心,这在古代官场凤毛麟角,也被谓之“茶隐”。阮元在《揅经室集》中,就记载了几次茶隐时自省、反思、作诗的过程。
说起茶隐的渊源,背后还有一段故事。乾隆五十八年(1793年)正月,阮元刚三十岁,任詹事府詹事(正三品)。在一次皇帝举办的茶宴中,阮元获御赐一幅杜琼的《溪山瑞雪图》,并有乾隆题诗一首:“雪景溪山写杜琼,玉为世界不孤名。老翁驴背循溪路,输与凭窗望者情”,而那天恰逢阮元生日。阮元领悟皇帝的苦心,从此不做生日,只过茶隐。阮元四十岁生日时在杭州山野、五十岁时在运河漕船、六十岁时在广东竹林、七十岁时在贵州溪雪舟中茶隐,直到退休乃至去世,终身茶隐,未有改变。
●无力置园
阮元于道光十八年(1838年)七十五岁时致仕,退休时是体仁阁大学士加太子太保衔,八年之后晋加太傅衔。道光二十二年(1842年)三月上旬,退休后的阮元拜访寓居扬州容园的两江总督兼两淮盐政梁章钜,梁章钜刚住扬州不久,还未拜访过阮元,不知道这位体仁阁大学士、太子太保家中情况,就好奇地问道,不知相国“府中之园如何”?阮元笑曰:“我本无买园之力,即有资,亦断不买园。扬州仕宦人家,无不有园者,郡人即以其姓名之,如张姓则呼为张园,李姓则呼为李园,若我有园,则亦必被呼为阮园,是诚不可以已乎!”于是一笑而去。
阮元为官清正,以“相国”退休后,把有限的资金用于刊刻文化典籍、资助贫困学生、赈灾救济难民、举办救生公益等,无力置办私家园林,其清其廉可见一斑。
●严管家人
阮元对家人要求很严,不许他们仗势欺人、骚扰地方官员。退休回到家后,阮元了解到家人蒋二在外行为不端,令儿子阮福将蒋二逐出,但为防止蒋二“借本宅之名在外招摇”,特写信给蒋二原籍甘泉县的县令,请县令将蒋二“缉拿到堂,笞责二十大板”,并要求蒋二永远不许再入阮家家门,使扬州亲友和仆役皆知晓此事,以断蒋二非分之想。此外,我们在本文开头介绍的《阮元家书横轴》,亦能体现阮元对家人的严格要求。
在阮元的教育下,儿孙和仆役丝毫不敢以权谋私、横行乡里。阮元从退休到去世,在扬州住了十一年,除与学者诗书交往,抚弱爱民,也从不惊动官府。阮府的好名声有口皆碑,咸丰初年,太平天国军三占扬州,“相戒毋犯太傅故宅”,别的大户人家,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。
由史可法小像说开去
《史可法国书及小像卷》,乃清朝人缅怀史可法崇高品格和英雄气节所制作的。此卷起首是清末书法家陶濬宣所书“历劫不磨”四个大字,接下来是史可法小像,最主要的部分是史可法复多尔衮的国书,多尔衮曾致函史可法,意图诱降,史可法在回信中表示“法处今日,致命遂志,克尽臣节,所以报也”。此卷最后是清代名人有感于史可法事迹的题词。
史可法,字宪之,河南开封人,崇祯末年任南京兵部尚书。世人提起史可法,常以其力矢孤忠、终蹈一死为著。其实,史公之做人为官亦堪当楷模,在史料记载和史可法所作诗词、对联及给家人的书信中多有表述,归纳起来主要有“爱民、励志、勤廉、报国”四个方面。
●爱民
崇祯十年(1637年)三月,农民军围困安庆,兵痞横行,百姓苦之,三十六岁的史可法奉命赶往六安,农民军退,然而六安城内饥荒和瘟疫流行,百姓死亡枕藉。史可法筹集万斗米粮,救济灾荒,受到民众爱戴。守城期间,六安城墙倾塌,史可法捐出自己的俸禄用于修葺,节省下资金不下二千金。不用公款,不费民财,而史可法自己却终年布衣蔬食。
当史可法看到六安学事废弛,他开“礼贤馆,广咨问,以拔才能”。当史可法看到官吏借“签点法”无偿征收百姓马匹,致“中人之产立尽”时,他立即改革,弊遂永除。史载史可法“事无巨细,咸属亲裁,目视、耳听、口答、手批,靡不赡举,而始终无倦,致百废俱兴”,当他离开六安时,当地人感激不已,为他立了祠堂。
●励志
史可法自小家中贫寒,但从小勤奋好学、立志报国。求学生涯中,恩师左光斗影响了他此后十七载的为官岁月。天启元年(1621年)冬天,十九岁的史可法赶考时寄宿古庙,结识了为避风寒的左光斗(时任京畿视学大臣)。左光斗见史可法文笔不凡、衣衫单薄,十分怜爱。在后来试卷审阅时,史可法的确才华出众,遂当面签署直隶八府第一名。后将他带入家中收为弟子,还对妻子说:“吾诸儿碌碌,他日继吾志事,惟此生耳。”史可法受老师知遇之恩,愈加发愤苦读,立志报国。
天启五年(1625年),左光斗受魏忠贤诬陷入狱,旁人避之不及时,史可法来到狱中探望恩师,他抱起左光斗筋骨尽脱的左膝痛哭,左光斗听出是史可法后,怒斥:“庸奴!国家之事糜烂至此,汝复轻身而昧大义,天下事谁可支柱者?”左光斗的临死不屈、坚不可摧的意志深深影响了史可法,二十年后,史可法也以死守孤城而成为了另一个左光斗。
●勤廉
史可法为官廉洁,在《史可法别传》中记载了一个这样的故事:朝廷素来听闻史可法清廉,但并不相信,于是派宫里的太监前往史可法府上,太监翻箱倒柜一番后,回去报告皇帝,只发现了两只银杯,三十二轴奠章而已,皇帝听后非常感动。
史可法虽职高位显,但在家书中却多次提到家中的困境。八弟新婚,史公给八弟的信中却写道:“买房一事,当即停止。此时贫甚,那得数百金也”;家中用度较大,史公给夫人的信中说:“夫人可将簪珥衣服,或当或卖,暂供日用”;当亲友有事时,史公却要求夫人:“五婶母事该相助,但此时手中空乏,不能雇人,今寄去银十五两备用”。家书中,史公多次提及的一句话就是:“让得人,受得苦,才是享福之人”。封封家书,字字珠玑,令人感伤,更令人感佩。
●报国
崇祯八年(1635年),明朝内忧外患,朝廷遴选人才阻击农民军南下,朝野无人敢任,史可法慷慨陈词:国家养士,就是为保家卫国,随即自请前往驻守池州、太平。崇祯十七年(1644年)三月,明廷被迫南下,四十三岁的史可法独支残局,在被马士英暗夺兵权后,仍以大局为重自请往扬州督师。
清军南下时,一路鲜有抵抗,明朝守将多望风而降。多尔衮致信史可法,用高官厚禄诱降,用兵行在即、可东可西相要挟,史可法回信不卑不亢、语多不屈。攻打扬州前,史可法连夜赶往扬州,城内百姓四散逃走,史可法召集各镇将领却无一来救。兵临城下时,清军十万,守军一万多人,城内还有将领出逃。多铎派人劝降,史可法亦道我为朝廷首辅,岂肯反面事人拒之。
史可法虽一介书生,但逆境中不为高官厚禄所动,在自知人心已去时独支残局,危难关头不避艰难、宁死不屈。史可法死后,葬于扬州梅花岭,多铎因赏其气节,为其立史公祠。他的一生就这样和扬州永远联系在了一起。